一如前述,有時我們會害怕自己一無是處,認為一切都是自己的錯,覺得只要自己做得夠好,事情就會大功告成。這就是一種將問題根源歸咎於自己,因自責而自我設限的現象(問題都出在我身上,只要我做得夠好,一切都會圓滿解決) 。
不過,即使我們承認有些事情自己無法控制,依然可以保有控制感,因為在任何狀況下,即使是再小的事,都還是會有我們力所能及之處。當然,這種特性並非理所當然,但的確有可能,而且我們確實也有相當了不起的地方。
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曾在猶太集中營歷經生死邊緣的精神科醫師維克多.弗蘭克(Viktor Frankl),在《活出意義來》(Man’s search for meaning)一書中,有段特別令人印象深刻的部分,就是關於戰爭結束,從集中營獲釋後的故事。
從集中營獲釋的人,雖然一度認為所有苦難已經結束,未來將走向一片坦途,但事實並非如此。實際上,並沒有人歡迎他們,也沒有地方願意接納他們,許多人彷彿失去了人生目標,感到沮喪和憤怒。
這些人花了很長時間才意識到:別說有誰能理解他們曾經歷的艱困了,也不存在任何在被剝奪一切的現實中,足以撫平他們過去傷痛的補償。弗蘭克說,如果生命是否有意義是依據環境來決定,那麼他的人生在一開始就毫無意義。也就是說,他認為生命的意義不應該取決於軟弱而搖擺不定的東西。
然而,要一般人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感到沮喪,並且知道自身的價值和生命的意義,事實上是相當困難的事。但幸運的是,仍有一種可行的方法。不論面臨任何情況,比起那些苛責自己的人,懂得寬待自己的人更能相信自身的價值並不會隨外在環境而改變,因為他們能夠以仁慈的目光來愛惜和照顧自己。
有陣子,我的身體健康出現問題,當時我儘可能不去糾結於病痛必須有其意義或補償。事實上,所謂的補償並不存在,這不是一開始就可以料想得到嗎?我不希望自己認為成為一名病患後,每天都是在虛度光陰,因為我擔心自己如果將這些時間都視為毫無意義,那麼將會遭受到相當大的打擊。所以,對我而言,最重要的就是要想方設法度過這段時間。
我為了度過這段生病的時間,想盡了各種方法。我找遍了所有我最喜歡的導演所拍攝過的電影,重新觀賞了一次,也成為一些新銳導演或演員的粉絲。我把之前擱著沒時間看的連續劇和動畫從頭到尾看了一遍,也看了許多漫畫和書籍。除了大量觀賞和閱讀之外,我也開始埋首寫作,並有幸藉此將許多想法和感受都訴諸文字。最重要的是,我能夠藉由這些行為忘記自身的病痛,日復一日地活了下來,我人生的每一天並沒有因病痛停下腳步。
弗蘭克也認為,由於他並沒有讓自己受制於「只要能夠從集中營脫困,一切就會變好」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因此才能夠在被關在集中營時找到日常生活中的小確幸(例如:觀察火苗,感受夕陽的美好等等),讓日子不被痛苦所淹沒。因為,即使他受困於集中營,但還是可以擁有自己的感受、想法和體驗,因此並不會虛度時間,就算身在集中營也依然「活著」。然而,沒辦法如此思考的人,就會陷入認為生命毫無意義的真空狀態,成為行屍走肉;即使日後從集中營獲釋,依然無法過著幸福的人生。
所謂的找尋「意義」,似乎代表必須要獲得什麼偉大的成就,或顯著的獎勵才行。但如果生命的意義,真的取決於這種身外的豐功偉業,那麼當外在環境惡化的那一刻,我們將失去所有的意義,成為一個活死人。如果要維持一種不輕易動搖的生命意義,最重要的莫過於感受到「活在當下」,不是嗎?
本文摘自遠流出版《這樣的我,也是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