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容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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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心疲憊:我們的文明病

比利時哲學家帕斯卡.夏波特(Pascal Chabot)稱身心疲憊是「文明病」。它是現代生活的一種徵兆。他寫道:「它不但是個人機能失調――這種人無法適應體制,或太投入,或不懂得為自己的職業生活設限――同時也像一面鏡子,反映出我們的社會有過度追求的價值觀。」

瑞典斯德哥爾摩卡洛林斯卡研究所的瑪麗.亞斯柏格教授形容身心疲憊如同一個「疲憊漏斗」(exhaustion funnel),當我們放棄我們認為不重要的東西時,「我們放棄的往往是最能滋養我們但看似可有可無的東西。」

馬克.威廉斯與丹尼.潘曼在兩人合著的《正念:八週靜心計畫,找回心的喜悅》這本書中寫道:「漸漸地,我們只剩下工作,或其他消耗我們的資源、增加我們的壓力、使我們得不到補充也得不到滋養的壓力源――最後的結果就是疲憊。」

假如要我以作家與傳道者的雙重身分針對萬物的本質說幾句話,我會說:傾聽你的生命。把它看成深不可測的奧秘。在無聊與痛苦時,以及在興奮與快樂時:接觸它、品味它、嗅聞它,直達它隱藏在深處的神聖核心,因為當分析到最後時你會發現,所有的時刻都是重要的時刻,而生命本身就是一種恩澤。
──弗瑞德瑞克.布赫納(Frederick Buechner)

現今有害的成功定義還有另一個後果,就是藥癮氾濫。美國有兩千兩百多萬人在非法吸毒;一千兩百多萬人在沒有病痛的情況下吃止痛劑;近九百萬人需要服用安眠藥才能入睡。自一九八八年迄今,成年人服用抗憂鬱藥物的比例也激增了百分之四百。

身心疲憊、壓力、憂鬱已成為全球的流行病。二○一三年夏天我們在倫敦召開成功的第三種指標相關會議,同年秋天又在慕尼黑開會,結果發現,對成功重新下定義已是全球共同的需要。在英國,自一九九一年迄今,抗憂鬱處方藥已增加百分之四百九十五。在歐洲,自一九九五年至二○○九年,使用抗憂鬱藥劑的人數每年增加約百分之二十。

世界各地也有愈來愈多文獻報告指出壓力會危害健康。根據丹麥的一項研究,自認工作壓力「有點大」的婦女罹患心臟病的風險增加了百分之二十五。英國心臟基金會的君.戴維森指出:「覺得工作壓力大的人有可能養成不健康的壞習慣,增加罹患心臟病的風險。」

在德國,超過百分之四十的工作人員表示,過去兩年內他們的工作壓力增加了。二○一一年,德國人因心理疾病而減少了五千九百萬個工作日,比之過去,十五年內增加了百分之八十。德國國防部長烏蘇拉.馮德萊恩當年擔任德國聯邦勞工部長時估計,身心疲憊引發的疾病使德國每年損失一百億歐元。「讓一個才四十多歲的優秀工人因身心疲憊而退休,這是莫大的損失。」她說,「這已不再是特例,它已成為一種必須設法遏止的趨勢。」

在中國,根據二○一二年的一項調查,百分之七十五中國工人表示,他們承受的壓力比前一年有增無減(相對於全球百分之四十八的平均值)。

根據哈佛醫學院的一項研究,百分之九十六的領導人承認他們身心俱疲,比例之高令人吃驚。事實上,SAC資本顧問公司執行長史蒂夫.科恩二○一三年因對沖基金內線交易案,以破紀錄的十二億美元與美國證管會達成和解。科恩便坦承他因每天收到多達上千封的電子郵件而忽略了有關內線交易的警訊,這是為每天大量的電子郵件相對付出的代價。

駿懋銀行集團執行長安東尼.歐薩里歐在二○一一年上任後不到一年便休假兩個月,該集團董事長溫福瑞.畢修夫爵士也抱怨「工作過量,睡眠不足」。歐薩里歐銷假上班後說:「事後才明白,我應該放慢腳步。」又,二○一三年十月,巴克萊銀行合規部主管海克特.桑茲請假,並在診斷出身心疲憊與壓力過大後,在一個月後提出辭呈。

「壓力」一詞在現代所代表的意義,最早是由心理學家漢斯.塞耶(Hans Selye)在一九三六年提出的。免疫學家艾瑟.史特恩柏格在她的著作《療癒空間》(Healing Spaces)中指出,壓力是人體對外來需求的非特定反應。她在書中表示:

古羅馬人有一個同義字stringere,是「擠壓」、「摩擦」、「接觸」或「傷害」的意思。這個字在十四世紀被英文吸收後,仍然意指肉體從環境感受到的痛苦。到了十九世紀,這個字的意義開始將環境的物理效應與人體對它的反應合而為一。

接著,在一九三四年,生理學家華特.坎農所做的研究結果顯示,動物會自行分泌腎上腺素來回應壓力源。這是醫學界首先以實驗證明物理環境能引發身體的反應。塞耶醫生針對這個概念更進一步研究,發現還有其他許多荷爾蒙也會因壓力而產生,並對人體產生影響。

壓力會在我們的身體內部產生什麼結果完全因人而異。它就像壓力永遠在四周徘徊伺機而動,而且經常找一些微不足道、瑣碎的事――我們通常不會注意到,更別提因為它而產生壓力的事――出現。往往只有在真正重大的事件打亂我們的日常生活:好比一個親愛的人去世、生病、健康出問題時,我們才會發現我們有多麼忽視它。

對抗壓力最好的武器是我們轉念的能力。──威廉.詹姆士(William James)

還記得我們剛搬去華盛頓時,我的全副精神都在忙著裝潢我們的新家、為兩個年幼的孩子辦轉學、回覆編輯對我剛交出去的書稿所提的疑問,以及籌備慶生派對。這段期間,我開車去喬治城醫院做例行身體檢查。

抵達醫院後我心不在焉的一項一項接受體檢,護士幫我量血壓時我默默地盤算我該做的事。醫生進來後出去,然後又走進來。一會兒後我發現她以相當嚴肅的口氣對我說話。我想是她說出「腫塊」這句話才引起我的注意。這個腫塊必須「盡早摘除」。

我的問題是在被告知嚴重性之前,我通常保持樂觀的態度。我頭一次在家發現這個腫塊時,心裡便假設它是良性的囊腫,以前也發生過,所以不是問題。但現在醫生說出「切片檢查」和「手術」,又告訴我這個腫塊「吸」不出來,意思是她沒辦法把裡面的液體引流出來,所以必須立刻摘除。

我聽了眼前立刻一陣黑,便問我可不可以躺下來聽她解說,剎那間感覺彷彿有一團濃霧當頭罩下。我聽到醫生提及「手術後要拿到實驗室報告」要花多久的時間,以及她希望她的病人親自到她的辦公室聽取檢驗報告並商討對策。這時候,所有截止期限都消失了,所有事物的優先順序全部被重新洗牌。

手術一週之後我們接到檢驗報告,腫塊是良性的,但在等待的一週之中,我的心充滿「萬一……怎麼辦」的疑問;這一個星期讓我深深體會到生命一個重大的事實:重大危機能把你在前一刻還很重視的小危機一筆勾銷。當我們猛然體認到什麼才是真正重要的事時,所有那些小小的操心和瑣碎的煩惱就立刻蒸發了。它提醒我們,我們習以為「常」的,竟然是「無常」;而我們不當一回事的東西卻又如此珍貴。

一次又一次,在世界各地,以個人的健康危機來喚醒我們注意力的事屢見不鮮。二○一三年,谷歌中國前總裁李開復被診斷出癌症,他在新浪微博發文告訴他的五千萬名粉絲說,他已決定改變他的生活:「我以前很天真,總是和別人比賽誰睡得少。我給自己寫的座右銘是﹃奮鬥到底﹄……但現在,當我驟然面臨可能減少三十年壽命時,我才有辦法冷靜下來重新思考,過去那種靠毅力維持的方式也許是錯誤的。」他的新計畫是:「充足的睡眠,調整飲食,然後開始運動。」

每一天,這個世界會拽著你的手,大聲說:「這個很重要!這個也很重要!還有這個也很重要,你要為這個多操點心!還有這個!還有這個!」但每一天,你也可以決定抽回你的手,把它放在你的心上,說:「不,這個才重要。」
──伊恩.湯瑪斯(Iain Thomas)

 

(本文摘自平安文化/雅莉安娜‧哈芬登《從容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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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雅莉安娜‧哈芬登
出版社:平安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