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不怨恨則寬容, 心存善良則美好

心不怨恨則寬容, 心存善良則美好(圖片來源:stocksnap)

一個禪修者說,禪修的最大妙處,是放空自己,體悟內心最真實的煎熬與掙扎。熬得過這種體味則可收束妄念,內心慢慢走向平和;熬不過則欲瘋欲狂,修還不如不修。

一個禪修班規定:在禪修的十天裡,禪修者每天要靜坐八小時。這八小時裡,不可以東張西望,不可以與同修隨意交流,不可以走來走去,連喝水次數也有限制,他們只能在自己的位置上靜坐。大家都感覺這樣的規定很新鮮,一些想在禪修過程裡解脫苦惱的人則覺得這十天總算可以遠離塵世喧囂,清靜清靜了。

在第一天的第一個小時裡,大家都感覺到了難得的安靜,生發出一種久違的喜悅。但第二個小時,就有人開始感覺無聊了,盤坐的雙腳也開始發麻。痛苦的時間總是過得那麼慢──所以一分鐘有多長,就看你尿急的時候是在廁所裡還是在廁所外──不能觀察別人,不能與別人交流,與世界發生關係的各種可能被強行中斷,於是一些人開始後悔:傻坐在這裡幹嘛啊?早知道不來了!一旦感覺到無聊,各種妄心、怨心、嗔恨心便都上來了。是的,禪修的「可怕」之處在於資訊的匱乏與單一,既接觸不到任何外界資訊,也沒辦法向外界發送任何資訊,而且不許胡思亂想,只能做一件事,就是體會自己的呼吸。如此連續地讓人處於單調的資訊狀態下,沒幾個人受得了。

充分接收資訊,是我們最為重要的本能之一。我們對外界欠缺絕對掌控力,接收充分的資訊則可以幫助我們進行判斷,做出最好的選擇,如此才能加強我們的相對控制力。由於充分接收資訊是我們的本能,而資訊的接收又只能依靠我們的感受,所以,我們最害怕的一件事就是失去感覺。這一點從一個很有爭議的「感覺剝奪」的心理學實驗裡可以得到印證。

二○○八年,倫敦聖喬治醫院精神創傷心理科的心理學家伊恩.羅賓斯教授組織了一次感覺剝奪實驗。實驗是在一個被廢棄的核掩體中進行的,該掩體位於地下 三十公尺深處。整個地下核掩體只有一個入口,入口處還裝有半公尺厚的金屬門。羅賓斯教授之所以把實驗場地選在這兒,是因為這裡足夠安靜,足夠黑暗,足夠讓人與外界斷開一切聯繫。

有六名志願者參加了這一次的實驗。實驗者分為兩組,每組兩男一女。其中一組被完全隔離,待在黑暗的隔離房中,沒有聽覺刺激,沒有視覺刺激;另外一組被部分隔離,戴上護目鏡和泡沫箍袖帶,待在有刺耳噪音的環境中。

實驗者之一是喜劇演員亞當.布魯姆,他接受了「單獨監禁」的實驗。他被分到了一個裝有監視器的絕對靜音的黑屋子裡,在那兒要待上整整兩天。

剛開始,亞當.布魯姆想得很輕鬆,他說:「我總是比較忙,腦子裡總是要想各種事情。這次實驗只有四十八小時而已,不太長,我相信我完全沒有問題。」

當門被「砰」的一聲關上後,這個不到十平方公尺的小房間立刻陷入了黑暗與寂靜中。那一瞬間,一種莫名的恐懼感突然襲上亞當.布魯姆的心頭。

剛開始的三十分鐘,他不停地說話、唱歌,但是不久後就覺得無比焦慮。他坐在床上,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開始漫天回憶自己過去曾經做過的事,甚至開始胡思亂想,擔心起家人是否安全。

幾個小時後,亞當.布魯姆決定乾脆睡一大覺。一覺睡醒之後,他發現完全失去了時間觀念──完全看不見光,也沒有任何可以提示的時間資訊。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待了多久,其實此時離他進入實驗室才不過八個小時,但他的心理狀態出現了嚴重的問題。後來他回憶說:「當時,我感覺情緒漸漸失去控制,我開始懷疑整個實驗都是一場騙局。我胡思亂想,如果外面的人都走了,我是不是要被永遠關在這個黑暗的地方?儘管我知道這些想法荒謬可笑,但是我就是沒法停止自己的胡思亂想。」

一天之後,由於大腦得不到任何資訊的刺激,亞當.布魯姆的注意力開始渙散,他的思維也遲鈍起來。他在小房間中不停地走來走去,心理瀕臨崩潰的邊緣。又過去了十個小時,亞當.布魯姆開始產生幻覺,他似乎看到自己的眼前有一大堆牡蠣殼,牡蠣殼上發出珍珠般的柔和光芒。隨後,他又感覺整個房間都飛了起來。

四十八小時後,亞當.布魯姆終於走出了房間。而隨後的測試中,實驗人員發現他的記憶力下降了百分之三十六,大腦處理資訊的能力受到了損傷。

另一個自願參加實驗的女博士克雷爾則說:「實驗中,我開始忘記了這個世界上是不是還有其他人,甚至不確定自己是否還活著。」

這個實驗說明了我們需要以各種資訊做為自身的參照,在對外界的感受中,才能確定自己的存在感。

這讓我想起了薩特的戲劇《禁閉》:一男兩女三個鬼魂聚集在一間古老的有門無窗的客廳中,這裡永遠亮著燈,家具只有硬邦邦的躺椅,由於沒有鏡子,看不到自己,只能通過他人來確定自己現在的樣子;雖然他們三個人總在為自己辯護,但在他人的觀察中逐漸顯現本來面目:一個是虐待狂,一個是蕩婦,一個則是變態狂。

由此可見,通過對外界的感受,我們才能夠獲得來自周圍環境的資訊,才能適應環境並得以生存。當然,這並不是說,只要我們有感受,就能確定自己的存在,我們還必須能分辨這些感受,在自己認識能力的基礎上就這些感受去思考每件事的苦樂與利害關係,苦者避之,樂者趨之。

由於對資訊的判斷與選擇成為我們擁有相對掌控力的唯一來源,所以,資訊的獲取能力與加工能力也成了安全感的決定性條件──這就是為什麼我們喜歡盡可能地感受,盡可能想多知道點什麼,盡可能地多看出點什麼。

富可敵國或權傾天下所帶來的,是種不同尋常的感受;山珍海味或傾城絕色所帶給我們的,也是來自舌尖抑或更複雜的整體感受,這些感受可以稱之為對種種欲望的追求。

這本是人類的本性,無論是愛的欲望、權力的欲望、美食的欲望、求知的欲望乃至精神的欲望,都可成為督促我們前進的動力。但我們自身的生命與精力是有限的,而欲望卻是無限的。如果錯誤地把追求某種感受當成你人生的全部追求,比如過分追求物質,過分渴望得到他人的認可等,便會使得短短的生命承擔上不堪重負的悲憂。

我相信所有人都渴望得到快樂,只是很多人把原本屬於快樂的那部分時光,揮霍在給自己造成痛苦的外部追求上。其實,幸福是內心世界的一種感知,與外界的物質多少沒多大關係。富可敵國如何?為子孫的不肖操碎了心的富翁比比皆是。權傾天下又如何?「願後身世世勿復生天王家」固然是亡國之君的哀嘆,眼見一群兒子為爭奪儲位鬧得你死我活,跪地痛哭的那位盛世皇帝也不見得還有心情再活五百年。外部物質的得與失終歸於幻滅,拋棄不了對某種感覺的片面執念,則無法真正感知到生命的美好。

其實,對每個人來說,其他人都是過客。風雨兼程中,我們只走過了自己的路,我們也只能走自己的路,因此,最懂我們的人,是自己。有法無法,有相無相,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誰說世俗的幸福標準,不會成為我們幸福的枷鎖呢?

既然感受是我們每個人的大事,「吾心之良知」就是所謂的天理,我們無法,也不必做到心如止水,那麼我們何不平衡內在感受與外部的感知,並增強自己的內心調適力?如此才可超脫滾滾紅塵的這一場劫殤。

雖然痛苦和快樂本身並無高下之分,都是對生命的虔誠探究,但我相信,更多的人希望自己過得更快樂,而快樂,則需要借重於滿足內心的渴望而滋生。人的追求永無止境,對理想生活的追求永無停息,這是人類最大的幸運,也是最大的不幸。即使我們終其一生,除了壽命長短不可控制之外沒有別的愁苦,那麼不難預見,我們也會因為對長生不死的追求而痛苦一輩子,再也體驗不到其他的快樂。因為除此以外,我們沒有其他渴望,也得不到特別的滿足感,這對於漫長的一生來說,是多麼無聊又多麼悲哀啊!

既然如此,我們何不讓心靈享受最大限度的自由?不必把外界的投射處處放在心上。事來心始現,事去心隨空。不要再因為今天沒錢買房,明天沒錢買賓利,沒辦法過節時親友們面前炫耀而痛苦。安靜地讓自己的心在自我追求中變得寬廣,以自己所喜歡的方式過一生,我們既不需要有強大的父母為自己鋪路,也不必做一個非得滿足親人誇耀與欽羨的「好」孩子。只需在自己可支配的範圍內,愛父母、睦兄妹、友親朋,就可以了。

感謝自己擁有的感受,它讓我們感知到自己的存在,也感知到生命的偉大與渺小,世界的殘酷與美好。心外無物,心外無事,心就是我們自己的宇宙。心思細密才能感知到世界的豐富,好學不倦才能感知到世界的新奇,心無怨恨才能得到世界的寬容,內心善良才能感知世界的美好,心懷坦蕩才能逍遙地生活在天地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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