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訪越南,路是人走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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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造訪越南的時節正是農曆新年,我一個人從寒流來襲的北臺灣來到正值乾季、熱到最高點的胡志明市,探望在這裡短期留學的張正。那年,我們剛結婚不久,還在暨南大學念東南亞研究所的他,拿到教育部的留學獎學金,來到舊名西貢的胡志明市進修。

越南受法國殖民多年,街道巷弄間頗多法國遺緒,在街上閒逛,沿路看見歌劇院、聖母大教堂、拉菲爾設計的電信總局,燦爛奪目的市政廳,目不瑕給。

老實說,出發之前,我對西貢的想像很薄弱,只知道吃:越南春捲、河粉;知道越戰,看過莒哈絲小說改編的電影《情人》、法國女明星凱薩琳丹妮佛演的《印度支那》,然後就沒了!

張正在西貢混了四個月,這兒網路不方便,越洋電話也很貴,我從他的家書中,隱隱約約得知他的學習生涯混雜了語言挫折、跨國友誼以及豐富的味蕾體驗。於是,在他結束遊學之餘,我請他在西貢等我,我想認識這個有趣的地方。

西貢沒讓我失望,甚至遠遠超出預期。歌劇院附近的洋人街有好吃法國菜,香醇越南式滴漏咖啡從五星級飯店到路邊小攤皆有可觀,還有鮮美碩大的活蝦肥魚,以及色澤艷麗豐碩多汁的鮮果,隨處可見的河粉湯,讓人永遠來不及感到飢餓。

不過,最棒的不只是口腹之慾,而是作為一個觀光客的新鮮感。

在公車上,我見到臺灣早期的售票員,他走來走去管理乘客秩序,幫老太太提東西,趕起年輕人敬老尊賢讓位;他安排座位也有技巧,陌生男女授受不親得分開坐;他眼明手快分得出哪個乘客還沒付錢買票,他穿梭公車前後收票管秩序,沒有人逃得過他的法眼。

然後是算錢。越南盾的幣值很小,七百越盾等於新臺幣一塊錢,購物簡直成了心算課,隨便買一顆椰子動輒成千上萬,一頓飯吃下來十幾萬很普通, 一天浪擲百萬也不算過分。因為幣值換算實在太複雜了,常常算不清楚有幾個零,買東西常拿錯錢。買瓶八千塊的礦泉水,給了一張十萬的紙幣,小販瞪了我一眼,把錢還給我,嘟囔了幾句,張正趕緊遞上一萬元的紙幣。

後來我學會一招,我把一堆紙鈔攤在手上,讓小販自己找錢,這挺好用的,小販或超市收銀員似乎也很了解觀光客的數學程度,會自己找到適合的錢結帳,皆大歡喜。

最最新鮮的,是過馬路。在臺灣習慣了紅綠燈的人,對於越南的車水馬龍通常只有瞠目結舌的分。因為摩托車太多,加上大小車不分流,路小車多的西貢街頭,隨時充斥著滿滿的車流與震天的喇叭聲,從早到晚,幾乎從不止歇。

也因此,在地人發展出一種特殊的過馬路技能:不管車子再怎麼多、喇叭聲如何擾人,他們可以隨時隨地,一步一腳印安然穩妥如入無人之境地穿越馬路。

張正教我:過馬路前,絕不左顧右盼,必須勇往直前踏出堅定的步伐,馬路乍看之下擠滿車輛絕無間隙,但是當你一旦下定決心走出去,神祕的馬路立即如摩西杖下的紅海般分開,為你開路。

我不是不信,只是不想拿安全開玩笑,於是膽小地跟著張正走一回。果不其然,當我們勇敢地走上馬路,不騙你, 在車流之間果然看到了路,就這麼一往無前地走,我們穿越了四線道的馬路,四肢健全地抵達彼岸。

路是人走出來的,信哉!

 

(圖文授權自「二魚文化」,出處:二魚文化/廖雲章《流浪西貢一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