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被誤導了嗎? 成癮的本質不僅是源於某個自私的性格而已

你被誤導了嗎? 成癮的本質不僅是源於某個自私的性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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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怪怪的小女孩在鞦韆上,試著用強迫的行為安撫自己,這應該不是你想到一個成癮的人或她的背景時腦中會浮現的畫面。美國的文化對成癮的意象應該不太可能引起同情。其中一個理由是「種族化」,所以,即使非裔或西裔的人並不比白人容易成癮,在美國媒體的成癮故事中,主角很容易被描繪成深色皮膚的人。而當白人出現時,通常都會描述成不是「一般的情況」。

其次,一部分也由於我們的藥物政策深深受到種族主義的影響,這些形象常常將成癮者描繪成「××狂」或「惡魔」,認為他們的放蕩糜爛是來自極度的享樂主義,而不把他們視為一般人,也不了解他們只是在尋求安全和舒適感。「成癮性格」被視為很壞:不堅強的、不可靠的、自私和失控的。從這樣的性格湧現出來的氣質,被看成是有缺陷的、無法抗拒誘惑的。雖然我們也會開玩笑說自己有成癮的性格,但那通常只是用一種反諷的方式合理化我們對某個東西的沉溺,或是表示對享樂的罪惡感。要了解學習在成癮以及在使某人容易成癮的氣質這兩件事上所扮演的角色,我們需要更仔細的檢驗成癮和性格之間的關係。

雖然一開始,成癮被無名戒酒協會和精神醫學設定為某種形式的反社會人格,或是「性格」的障礙,然而研究的結果並不支持這種想法。即便經過數十年的嘗試,並沒有找到任何一個所有成癮者共有的性格特質。如果你已經相信自己(或你所愛的成癮者)成癮的本質是源於某個有缺陷或自私的性格,你就是被誤導了。如同國家酒精濫用與酒精中毒研究所(National Institute on Alcohol Abuse and Alcoholism)所長喬治‧庫布(George Koob)告訴我的:「我們的發現是,成癮性格,如果你要用這個名詞,是多面向的,」他說:「並沒有一個單純完整的成癮性格的存在。」

本質上,認為有一個普遍性的成癮性格的看法是個迷思。研究發現沒有什麼是所有成癮者共有的性格特質。成癮者中,只有一半對一種以上的物質會成癮(不包括香菸)──其中很多人對讓他們成癮的某些物質或活動有一定的控制力,但是對其他物質就無能為力了。有些人很害羞、有些人很大膽。有些人本質上很親切,很關心他人;有些很殘忍。有些比較誠實,有些不是。在非常傷人的刻板印象之外,所有人類會有的特性,在不同的成癮者身上都可以看到。例如,只有18%的成癮者有某種性格障礙(personality disorder),讓他們會說謊、偷竊、沒有良知和會做出有控制慾的反社會行為。這是一般人的四倍,但是其中仍然有82%並不符合這種對成癮的諷刺漫畫式描述。

雖然成癮,或是有潛在成癮問題的人,並沒有辦法用某組特定的性格特質來辨認,但是往往在孩子很小時就可以看出誰有較高的風險。最終會成癮的人,傾向於在一些可以測量的東西上得到比較極端的分數。是的,有些人因為反社會又冷酷而凸顯出來;但其他人顯得突出,卻是因為他們過於道德主義或過於敏感。當最浮躁,最樂意嘗試新事物的人有高風險時,行為最僵硬沒彈性、最怕新事物的人同樣也有很高的成癮機率。就是這些性格和氣質的極端狀態提高了風險,其中有些是和資優有關,而不是缺陷。例如,相較於平均智商的人,資優和高智商者有更高的非法藥物使用比例。

這些極端的特質是否會導致成癮、其他的強迫行為、發展的差異、心理疾病,或是上述問題的某種混合體,不僅止受到遺傳的影響,同時也受到環境、本人還有周遭人對此的反應,所有這些因素造成的影響。成癮以及其他神經發展障礙(neurodevelopmental disorder),不僅取決於我們實際的經驗,同時取決於我們如何解釋它,我們的父母和朋友對它有什麼反應,以及我們如何標籤化它。這些問題的發展發生在我們的大腦,它運作的方式會根據經驗而改變,正是這個特質,讓我們很脆弱,因為我們在學習事物的過程中,除了學會有用的習慣,也有可能產生出有破壞性的行為模式。

這些因素合在一起可以造成什麼影響,從自嬰兒期到成年追蹤同一群人所進行的研究裡(這些研究很稀罕,因為曠日費時,所以花費非常可觀)看得最清楚。在這一類的資料中,有些明確的模式浮現出來了。一項和藥物使用有關、最早也最廣為人知的縱貫性研究,追蹤了1970年代加州柏克萊地區長大的101個孩子,主要是在中學,其中三分之二是白人。

這是心理學家強納森‧謝德勒(Jonathan Shedler)和傑克‧布拉克(Jack Block)在加州大學進行的研究,研究結果在1990年發表,它的主要發現引起很多爭議。作者發現大部分心智和心理都很健康的青少年,不是那些完全不碰酒精或其他藥物的孩子,而是會試試大麻和酒精但不過頭的孩子。在這個研究裡,偶爾喝喝酒、抽點大麻是正常的青少年行為,當這些物質沒什麼特別時,通常不造成問題。

不令人意外的是,當這些青少年頻繁的使用大麻和酒精時,就開始會有你可能也已經預期到的問題了,像是憂鬱、焦慮,以及青少年的違法行為。但再一次的,很多相同的精神問題,在完全排斥喝酒用藥的青少年身上也同樣看得到。這很可能是因為,在1970年代的柏克萊地區,孩子在成長的過程中要避免自己進行任何體驗(當時對高三學生進行的全國性調查,發現將近三分之二的學生至少試過大麻),你要嘛就做一個只有很少朋友的獨行俠,要嘛就是特別擔心或特別不怕同儕壓力的人。對這些年輕人,不使用藥物的確是明智的決定,但好的決定並不永遠是因為健康的理由。

的確,這正是這個研究發現的結果。遠離藥物的年輕人,並不是因為他們理智的認知到這樣做的風險而不去做,反而是由於過度的焦慮、緊張、缺乏社交技巧;其中有些人之所以拒絕毒品,是因為根本沒有機會接觸毒品。青少年飲酒的研究也有類似的資料和發現。中等程度的飲酒──而不是不飲酒──是適應最好的一群,至少在飲酒是符合社會規範的國家中如此。最健康的模式是在分佈曲線的中段,而不是兩個極端。

要了解為什麼這些極端的特質會提高成癮的風險,我們必須看看它們如何影響成長的歷程。關鍵是,在謝德勒和布拉克的資料中,被標記為完全不使用和大量使用者的特質,早在真正使用藥物很久之前就可以看出來。畢竟,作者是從這些孩子還在幼兒園時就開始追蹤了。一旦知道這些受試者在青少年時期的行為,他們就可以回顧資料,看看早年的哪些特質和現在的問題有所關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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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精彩內容,請見:《成癮與大腦:重度毒癮者的自白及成癮行為的形成和治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