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護爸媽,我得離職嗎?

照護爸媽,我得離職嗎?

(圖片來源:Unsplash)

無業的罪惡感,會把一個顧家男人壓垮

「那一年,我握了母親的手好幾次,這才發現,過去我從未這樣緊握住她的手。如果不是因為照護,我根本不會有這樣的機會。」

說出這段話的,是六十三歲的D先生。雖然他現在能平靜的談論那段經歷,但在他離職專注照護的時期,卻彷彿遺失了笑容,成天大聲斥喝失智的母親和家人,鬧得雞犬不寧。

D整整照護了母親長達四年之久。三十六歲時,D的父親過世,之後他一直和母親、太太同住。D的母親每天都會搭早班電車,去附近的菩提寺參拜,完全沒有半點生病跡象。可是,母親八十五歲時,突然開始叨唸榻榻米的邊緣、和室的拉門有蟲子。實際上前確認後,卻不見任何異狀。

不久,D在半夜三點聽到客廳有聲音,起床查看後發現,母親正在準備客人用的茶杯。D怯生生的問:「怎麼了?」母親卻回答:「有親戚來家裡,我在泡茶。」三更半夜怎麼會有訪客呢?結果,經專科醫師診斷,確診母親已出現路易體失智症(Dementia with Lewy Bodies),容易產生幻覺。

D奉行「自己的母親自己顧」主義,可說是一個人承擔起所有的照護責任,但他完全不了解照護有何資源可用,於是前往地區綜合支援中心(按:等同臺灣各地的長照中心或服務站,可提供各項服務申請),替母親聘請了一位照護管理師,之後又為了申請其他服務而四處奔波,當然這些時候都得向公司請假。

白天,D想盡可能避免母親獨自在家,於是將她送去日間照護機構。母親下午四點半左右就得回家,偏偏家人都有工作無法幫忙接送,D只好每次都向公司申請早退(或趁外出洽公時順道去接母親,因而過晚返回公司)。雖然D已事先向社長說明原委,但當業績不佳時,上頭就會把這些事情聯想在一起,導致D在公司的觀感越來越差。

某天,D看到母親打算把買來的麵包,連同塑膠袋一起放進烤箱時,他突然深刻意識到「這樣下去遲早會出問題,不能再拖了」,於是D決定照護離職。更教人心酸的是,提出辭呈時,公司完全沒有慰留,爽快批准了。

遭社會遺棄的閉塞和孤獨,誰都難以承受

「接下來的每一天,都像是活在地獄裡。」D說。

母親的症狀持續惡化,D甚至連半夜都得起床帶她去廁所。心力交瘁、睡眠不足的D,逐漸喪失天生的溫厚性情,開始動不動就和母親起爭執。除了怒聲斥喝外,稍有不開心,他還會用力拍桌子、發出很大的聲音企圖威嚇他人。朋友都說那段時期的D,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最令D難受的是自己沒有工作,這就像是自尊心被人丟在地上狠狠踐踏,有一種接近罪惡感的愧疚。日常中也只剩跟特定的幾個人來往,這種遭社會遺棄的閉塞感及孤獨感,逐漸將脆弱的D給壓垮。

就在這個時候,有個專門以男性照護者為對象的聚會拯救了D。雖然聚會成員只有三人,但大家都非常樂意傾聽他的故事。回憶起當時的情況,D說:「和其他人暢談自己的苦楚,真的很抒壓,有種得到救贖的感覺。」

另外,照護者前輩還給了他很多指導。例如,某些地區提供高齡者紙尿布的費用給付或優惠,但不知情的D都在附近的藥房以原價購買,知道到哪裡採購可省下一筆錢之後(即使只是小小的價差),D的經濟負擔減少了許多。

不幸的是,D的母親在家裡摔倒,導致大腿骨骨折。緊急住院一個月之後,開始過著坐輪椅的生活。因家裡的環境不易照護,D暫時將母親安置在照護老人保健機構(老健),之後轉移至全新設立的特別養護老人院(以下簡稱特養)。

至少那一年,我曾緊握母親的手

為了爭取更多自己的時間,D自行創業,開了一間人力仲介公司,以經營者的身分重回職場。雖然D的母親最後在特養因誤嚥性肺炎過世,但在那之前的一年三個月期間,D每天都會前去探視,有時甚至一天現身好幾次,除了照顧母親,D也致力協助院內其他病患午、晚餐的配送。

那段時間裡,不僅原本脾氣暴躁的母親變得溫和,就連D自己,也一改過去從不願耐心聽媽媽說話的態度,而能夠笑著與她聊天。

D這才回過神,發現自己每次與母親談笑時,總是緊握著她那雙過去從未緊握過的手。「你的心情如果無法放輕鬆,照護就只是一份枯燥的工作;而工作就是制式化的作業,無法與對方心靈相通。」

照護者和受照護者之間,經常被比喻為鏡子。如果照護者老是愁眉苦臉,受照護者的一方,也會如照鏡子一般,變得嚴厲、可怕;相反的,一旦照護者展露笑容,對方必定也會微笑以對。

照護者一定得先讓自己幸福,才有可能帶給對方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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