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湊夢想:貧民區高中生逆襲麻省理工學院菁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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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發比賽!

二○○四年六月二十四日,卡爾海登高中水下機器人科學社團,預定在凌晨四點鐘在學校停車場集合。每個人到達時,天色依舊昏暗,路上幾乎沒人。奧斯卡、路易士和克里斯強在停車場等待的同時,亞倫和費迪打開海洋科學大樓的大門。奧斯卡看了看手錶。已經四點了,仍不見羅倫佐的身影。

自從羅倫佐在南瓜發射大賽因遲到缺席後,這八個月來,他表現得可圈可點。如果放學後有集會,他絕對每場都到;費迪告訴他成績必須進步時,他也認真讀書;幾何學的成績從不及格進步到B;他也發誓不再遲到,已贏回大家對他的完全信任。少了他,比賽絕對無法順利進行,眼看都已經四點了,仍不見羅倫佐出現,讓大家心急如焚。

羅倫佐朝他們慢跑過來。「他來了。」奧斯卡鬆了一口氣地說。

「你們可以放輕鬆囉,因為我到了。」羅倫佐雙手高舉,一副橄欖球員達陣後的得意英姿。
「現在,我最不可能會做的事,就是放輕鬆,」奧斯卡說:「尤其是你在附近的時候。」

他們開始從水下機器人科學小教室搬出所有需要的物品:工具箱、兩台監視器,還有「臭小子」。卡爾海登高中另一位海洋科學老師山姆,主動提議來幫忙搬東西,還目送他們出發。他們先把重的物品放在推車上,推到停車場後,再搬上學校的車子,是一部一九九三年出廠的米黃色福特Econoline廂型車。「臭小子」不會搭名車風光地前往參賽。他們把「臭小子」放在車子最後一排座椅後面,關上後車廂。

奧斯卡跟路易士擠在費迪的卡車裡,一九八九年出廠的雪佛蘭Silverado卡車。他們兩個已經畢業,不能再搭學校的車子,反正他們也不在意。因為學校廂型車裡裝滿設備,能搭費迪的卡車,他們也樂得開心,不用一路聽羅倫佐對窗外景色的即時實況報導。

他們沒料到,亞倫在兩台車上放了可攜式的業餘無線電,最不幸的是,他還教羅倫佐怎麼使用。「你們那邊情況如何?你們那邊情況如何?」無線電裡不斷傳出羅倫佐亢奮的聲音。奧斯卡發出抱怨的呻吟。

亞倫要羅倫佐保持必要的聯絡就好。還有七個小時的路程,需要節省用電量。更何況,應該利用時間,好好複習一下他們的工程學簡報。比賽時,會有來自NASA與海軍的水下遙控載具專家及專業工程師組成的評判小組,針對機器人的設計提出問題,參賽隊伍必須替自己的設計構想辯護。幾乎有一半的比賽分數是基於回答的內容優劣而給的。

「PWM是什麼?」亞倫問道。
「PWM,」羅倫佐不假思索地回答:「脈衝寬度調變(Pulse-width modulation)。是將類比信號轉換成脈波的一種技術。」
「你覺得,路易士也記住了嗎?」亞倫問道。路易士不太說話,所以很難確定他懂哪些事。
「這是必要性的通話,」羅倫佐說,拿起無線電,按下通話鈕。「你們那邊情況如何?你們那邊情況如何?」
「你可不可以正經一點?」克里斯強翻他白眼。
「我很正經呀。」羅倫佐不甘示弱地回嘴。「嘿,路易士,我問你喔,什麼是折射率?」
在費迪車上的奧斯卡和路易士面面相覷。「你知道嗎?」奧斯卡問道。
「啊⋯⋯嗯⋯⋯」路易士不是百分之百確定,但是他認為他知道答案。不一會兒,羅倫佐的無線電傳來路易士的聲音:「是跟光與水有關。就是光經過水的速度。」
「答對了。」克里斯強說: 「問他速度是多少。」

羅倫佐用無線電問路易士:「速度是多少?」路易士不知道,所以他們開始透過無線電,上起工程學。索諾蘭沙漠的無線電電波,傳送的全是有關繼電器轉換時的暫態突波電流、水下攝影機外罩,以及傳輸頻率的問題。他們一來一往地重複練習,直到車子駛進入加州州界。車子經過布萊斯鎮(Blythe),遼闊的田野中到處可以看到採收工人,頂著攝氏近三十八度高溫,彎腰採收西瓜。

羅倫佐陷入靜默。他的家人正在奮力扺抗被驅逐出境的命運。那位幫他們處理逾期房貸問題的房地產經紀人已經幫他們把房貸繳清,但是原本家裡貸款買的房子,現在變成是跟他承租,狀況未明。感覺只會有更多麻煩。羅倫佐擔心,可能等到回西鳳凰城後,就會發現自己無家可歸,他的未來非常有可能加入採收西瓜的行列。這趟為期四天的旅程,也許是他最後一次感受做非勞力工作的體驗。

關鍵的工程學簡報

回到宿舍房間,費迪和亞倫憂心忡忡。「臭小子」無法正常運作,再幾個小時,他們就得站在NASA與海軍的專家面前作工程學簡報。都還沒開始進行水下任務,載具就出了這麼大的狀況。孩子們已經有挫敗感。

奧斯卡還沒放棄希望。「現在馬上拆解它,」他主張:「我們可以修好。」

費迪不希望他們在進行工程簡報時心神緊繃。他們必須作足心理準備,因為必須面對的,也許是緊湊的不間歇拷問。「聽著,現在不用擔心,」他說:「還有今天整個晚上的時間。」

「眼前比較重要的是,準備好等一下的工程學簡報。」亞倫說。這些孩子,欠缺與專業人士面對面談話的經驗。募款跟參加「FIRST」競賽多少讓他們增添了這方面的經驗,但是要同時面對一群聽取他們簡報的專家,這還是頭一遭。再加上已動搖的信心,足以侵蝕團隊努力這麼久的堅固根基。孩子們離開這裡之後也許會認為,踏出這一步根本是天大的錯誤、他們生來沒有成就大事的命。

現在,必須讓他們充滿正面又積極的想法,所以亞倫決定賭一把。「大家跟我來。」他命令道。
大伙兒跟著他離開宿舍,走到天橋上。由於正值夏季,路上的行人絡繹不絕。
「我要你們去跟路人攀談。」亞倫說。
「我們要談什麼?」奧斯卡問道。
「就說:『嗨,你想聽聽我們用的推進器嗎?』」亞倫給他們一些提示。
羅倫佐竊笑。「如果我們這樣說,不可能會有人想跟我們講話。」
「跟他們說你做了一台機器人,」亞倫繼續說道:「他們會想聽的。」

費迪和亞倫走到遠處,觀察他們跟路人攀談的互動。當地人可能對他們不理不睬,或認為這是一種行乞的新戲碼。已經很脆弱的心理狀態也可能面臨崩塌的危機。亞倫只能祈求,事情不會這樣發展。他把希望全放在親切的陌生人身上。

一開始,他們太羞怯,一大群路人走過他們面前,卻沒人有勇氣上前攀談。奧斯卡緊握放在白色三孔活頁資料夾裡的「臭小子」設計圖。

最後,羅倫佐鼓起勇氣,上前跟一位有教授氣質的路人攀談。「嗨,我們是從鳳凰城來的高中生,我們來這裡參加水下機器人科學大賽。你有興趣聽聽我們的設計嗎?」

有教授氣質的男人微笑表示同意。「你們的機器人會做什麼?」

奧斯卡將三孔活頁資料夾翻到第一頁,給他看「臭小子」的照片。「它是一台ROV。意思是,可遙控的載具。」他繼續解釋「臭小子」是設計來從事水下作業:取回水中物體、攝影、採集液體樣本、測量距離、定位聲音來源。

「它能做到這些?」有教授氣質的男人問道。
「正常的時候,沒錯,這些全做得到,」奧斯卡說:「可是現在,它的情況有些複雜。」
「這樣呀,我會幫你們加油打氣的。」男人說,然後祝他們一切順利,走路離開。

在那之後,他們上前跟各種型態的路人攀談,介紹他們的機器人——「臭小子」,並解釋建造各種神奇功能的歷程,即便事實上「臭小子」已經發出病危通知。克里斯強解釋雷射尺的折射率,而羅倫佐則是滔滔不絕地說明自己是如何用「一堆垃圾」,做出採集樣本的工具。他們上前攀談的人,似乎都蠻佩服這群衣著不夠體面的青少年。路人的反應,猶如一記強心針,提醒著他們自己達成的莫大成就。在鳳凰城,他們是非法居留的外國人,被貼上「罪犯」的標籤、依國籍分類:美國人、墨西哥人,或是以上皆非。此時此刻,他們只是一群來到海邊參加比賽的青少年。

亞倫和費迪在簡報室外的走廊焦慮地等他們出來。他們知道,評審團裡面,有一些不好應付的狠角色。主導海軍海洋工程與輪機系統計畫的史溫先生,五十八歲,是個不苟言笑的人。史賓斯小姐,NASA中性浮力實驗室的重量級人物,此時,正在裡面拷問他們的學生。其實,老師能選擇是否進入簡報室旁聽,但是亞倫和費迪決定讓他們獨當一面。這是對學生投下完全信任票,不過,這也表示,除了擔心,什麼也不能做。

「你認為他們進行得順利嗎?」亞倫問道。

「另一隊在裡面待了四十五分鐘,」費迪說:「要是他們不到四十五分鐘就出來,應該是不太樂觀的預兆。」
二十五分鐘後,簡報室的門被打開,卡爾海登高中的水下機器人科學社團,魚貫走出簡報室。亞倫向費迪投以憂心的眼神。這是不樂觀的預兆!

「怎麼樣,還順利嗎?」亞倫焦急地問,試著掩蓋心裡的失望。
「我們的表現,無懈可擊!」奧斯卡樂開懷地回答。

亞倫以為他們四個人應該都緊張到皮皮挫,但是每個人的臉上竟都掛著驕傲的微笑。四個人都確信,自己對評審的提問表現得「無懈可擊」。可是亞倫和費迪都覺得,是孩子們太過自信。他們的表現,不可能「無懈可擊」。

搶救臭小子!

無論如何,已經結束工程學簡報這一關。現在得趕在明早的水下任務比賽之前,替病危的「臭小子」急救。只有不到二十四小時的時間可以重新焊接電線、解決滲水問題。費迪知道有件事一定得先處理:吃晚餐。肚子沒先填飽,任誰都解決不了「臭小子」的危機。

在一行人搭著學校廂型車,前往餐廳吃飯的途中,奧斯卡起頭,要大家集思廣益:「一定沒辦法在時間內買一個新的公事包、重牽整個線路。我們得想出能快速解決問題、又容易辦到的方法。」

「你們需要乾燥劑,」費迪說:「能夠吸收水分的東西。」

「要放得進公事包才行,」克里斯強指出:「需要體積小、吸水力又強的東西。」
在電視廣告看到的影像,閃過羅倫佐的腦海。

「吸水力強?像衛生棉條那種東西?」
奧斯卡、克里斯強和路易士不禁哄然大笑。對他們來說,這個想法可笑至極。

「其實,你這個主意太完美了。」費迪說。
大伙兒在吃到飽餐廳飽餐了一頓,這餐當中,羅倫佐吞下的蝦子數量,比這一輩子吃過的還要多。隨後,他發現自己來到大學校區附近一家小型超市外的停車場。其他人坐在他身後的廂型車裡,不停地慫恿他。

「快去買,」奧斯卡說:「是你出的主意。」
「那為什麼是我去買,應該是其他人去買。」
「快點進去買。」奧斯卡命令他。
「我不知要買哪一種才對。」
「那就問人呀。」

羅倫佐走向小型超市。建築外觀有大莊園的感覺,紅色屋瓦,白色牆面,還有多棵棕櫚樹。他走了進去,先在有機農產品區閒晃,試著鼓起勇氣。他經過一位正在選購茄子的老婦人身旁,不好意思問。接著,他看見一位穿牛仔褲的年輕女性正在選購洗髮精。

「小姐,請問一下,」他不習慣主動上前跟女性攀談,更別說是衣著體面的白人女性。他看到她臉上閃過一抹憂慮神情。也許是認為羅倫佐要向他推銷雜誌或糖果。但是羅倫佐仍穩住陣腳,解釋自己是來這裡參加由NASA贊助的全國水下機器人大賽,突然發現機器人有滲水的問題,想利用衛生棉條吸收滲入的水,可是不知道該買哪一種。「你可以幫我選最好的衛生棉條嗎?」

年輕女性原先的憂慮神情化為友善的微笑。她帶羅倫佐到女性衛生用品區,拿一盒有超強吸力的衛生棉條給他。「這種衛生棉條沒有導管,比較適合你的機器人。」

羅倫佐害羞地盯著地板,緊張到口齒不清地說了幾次謝謝之後,便快步走向收銀台。

「祝你贏得比賽。」那名年輕女性抱以微笑,大聲向他表達祝福。

回到宿舍後,大伙兒圍在「臭小子」旁邊。操縱桿的電線明顯從控制板脫落,無法只單純處理鬆脫的部分。必須將六十四條電線全數拆解後,再重新鋪線。這需要花上好幾個小時。歷經早上的水下練習失敗,還有高壓的工程學簡報之後,他們早已精神不濟。何況現在肚子裡又塞滿牛排和蝦子。每個人都想倒頭就睡。可是距離明天一早的比賽,只剩下幾個小時。

「我不用睡,我會把它做完。」奧斯卡自告奮勇。
「我跟你一起。」羅倫佐馬上自願加入。

過去九個月來,奧斯卡一直沒有認真看待過羅倫佐。奧斯卡用自己的奉獻精神與投入程度作為評斷他人的標準,而羅倫佐在這方面似乎不及格。他不但愛搶話,也常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主意(雖然常是獨具一格的創新構想)。整學年,奧斯卡都在等待羅倫佐退團、不再出現的一天。可是,這一刻,奧斯卡意識到,羅倫佐有高度犧牲奉獻的精神。運用工程學來解決問題有其價值,可是,對奧斯卡來說,做沒有人想做的事、像軍人般不畏艱難地自告奮勇、履行應盡的義務,那才是最重要的。這是他第一次發自內心地尊敬羅倫佐。

「好,那我們開始吧。」奧斯卡說。

路易士跟克里斯強去另一個房間睡。亞倫就睡在房間角落的床上。費迪一定累壞了,即便房間內燈火通明,他就直接在硬邦邦的地板上睡著。「臭小子」就在另一張床原先的位置;他們已經把床挪開,立起來靠著牆。奧斯卡和羅倫佐把「臭小子」的電路攤在地板上,弓著背開始拆解。六十四條細如髪絲的電線,需要一條條再重新接回正確位置,不容許任何差池,最後再焊接起來。

奧斯卡熔化焊料時,羅倫佐就把電線放到對應的洞孔。每滴一滴焊料在洞孔處,就會升起一道白色煙霧。在這整個耗神又精細的過程中,他們幾乎一句話也沒說。要是奧斯卡不小心把焊料滴到電線上,電線便會馬上熔解,化為一縷白煙,這樣一來,就得拔掉已鋪設好的所有電線,重頭再來一遍。

等他們焊接完第五十條電線時,大概是凌晨兩點鐘。長時間盯著密密麻麻的細小電線,眼睛又痠又痛。現在,失誤的風險也更高了。一旦出錯,就得全部拆掉,這樣一來,絕對來不及參加比賽。從現在開始,一切必須維持完美零失誤。

「我們稍微休息一下。」奧斯卡說。
他們往後坐,把背靠直,揉揉眼睛。房間裡充滿燒焦味與刺激性的難聞氣味。但是其他人仍睡得香甜。
「謝謝你陪我一起熬夜趕工。」奧斯卡說。
「你認為我會讓你獨自一個人做嗎?」羅倫佐說。奧斯卡以為羅倫佐的意思是,當然應該要跟他同心協力,一起完成。直到羅倫佐又補上一句:「如果我沒有在一旁看,可能會被你搞砸。」

說完,羅倫佐對奧斯卡露出大大的牙齒傻笑。奧斯卡也笑了出來。以前,他絕對不會跟羅倫佐這樣的人當朋友,可是現在,他很慶幸他們是隊友。

「閉嘴啦,」奧斯卡笑著說,同時拿起焊槍,「還有正事要辦。」還剩十四條電線。羅倫佐把第五十一條放到正確位置時,奧斯卡謹慎又緩慢地移動。

羅倫佐在心裡向聖母瑪利亞禱告,祈求接下來的一切都很順利,只剩下幾條電線就大功告成了。將近凌晨兩點三十分,他們焊接完最後一條電線。奧斯卡和羅倫佐開啟電源,測試操縱桿。「臭小子」起死回生了。

 

圖文授權刊登自大好書屋/ 約書亞.戴維斯《拼湊夢想:貧民區高中生逆襲麻省理工學院菁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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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約書亞.戴維斯
出版社:大好書屋